出版于1950年代末的《永航员( yuán)》，是上世纪阿根廷最重要( yào)的科幻漫画。改编而来的( de)同名奈飞剧集，则把场景( jǐng)完全置换于当下。不过也( yě)严格遵循原著的神秘恐( kǒng)怖氛围，让夏日里的布宜( yí)诺斯艾利斯，被一场由外( wài)星人入侵带来的致命毒( dú)雪所笼罩。为建立让观众( zhòng)紧张的悬疑感，剧集情节( jié)推进非常缓慢，直至第一( yī)季第三集结尾，才出现了( le)幸存者们需要奋力对抗( kàng)的机械甲虫。

如果看过一( yī)些近年来的阿根廷恐怖( bù)片，会发现创作者们不约( yuē)而同地出现一个倾向，追( zhuī)求营造悬疑氛围，而不舍( shě)得给出对主人公产生威( wēi)胁的真正原因。似乎所谓( wèi)悬疑，就是要让观众自己( jǐ)去思考去寻找答案，创作( zuò)者只是将人们带入紧张( zhāng)场景，然后不负责解释。比( bǐ)如，《当邪恶潜伏时》（When Evil Lurks），其中会( huì)附身的恶灵从何而来，不( bù)交待；《未知哭声》（The Wailing），拉普拉塔( tǎ)旧公寓里的鬼影和哭声( shēng)为何缠身，不解释；《也许他( tā)们关于我们的评价是对( duì)的》（Maybe It's True What They Say About Us），从法国归来的女儿为( wèi)何加入邪教，懒得说；《战栗( lì)1978》（1978），世界杯那场决赛期间，被( bèi)军政独裁机构绑架并酷( kù)刑伺候的几个囚徒，为何( hé)被塑造为没有立场的超( chāo)自然恶魔，你们自己猜。

虽( suī)然听上去有些不讲道理( lǐ)和没有逻辑，但至少让阿( ā)根廷新一代的电影人非( fēi)常擅长于塑造悬疑氛围( wéi)。换到远超一部电影长度( dù)的《永航员》这，也就变得合( hé)理了。毕竟对于不了解漫( màn)画原作的外国观众，如果( guǒ)不看剧情介绍，他们就不( bù)该具备全知视野，就该和( hé)主角们一样，怀着不安和( hé)紧张的心绪，从Vincent Lopez的公寓里( lǐ)迈出大门，走进毒雪之下( xià)尸横遍野的街巷，到CABA首都( dōu)区寻找女儿途中，渐渐发( fā)现并揭开外星入侵的重( zhòng)大秘密。

我同样没有接触( chù)过原著漫画，观看剧集前( qián)，只知道这是一个科幻故( gù)事。至少直至第一季结尾( wěi)，暂时还看不出任何科幻( huàn)色彩，而更像是一个不给( gěi)缘由就开干的怪兽片。或( huò)许第二季会展开来多说( shuō)说，并引出标题“永航员“的( de)意思？没有归途的时间旅( lǚ)行？好吧，我承认观剧后，我( wǒ)查阅了漫画原作的维基( jī)百科词条.

布宜诺斯艾利( lì)斯的朋友们告诉我，剧集( jí)将背景设置于当代，有着( zhe)对疫情时期社群关系的( de)反映和反思。只是这么一( yī)提点，我就瞬间理解了一( yī)些先前还觉得有些莫名( míng)的剧情。Alfredo Favalli附近的邻居，为何( hé)迅速组织起小规模武装( zhuāng)，并与被迫留在Favalli家的主角( jiǎo)们多有猜疑；Juan Salvo前往前妻Elena的( de)公寓，为何会面临重重敌( dí)意，甚至于发生驳火冲突( tū)；Juan又为何如此谨慎，不敢多( duō)管闲事地去救出被困轻( qīng)轨车厢的乘客；河床俱乐( lè)部的纪念碑球场释放出( chū)的神秘能量，似乎可以脑( nǎo)控大量幸存者，让他们去( qù)攻击大型商超里刚团结( jié)一致的市民——在漫画原作( zuò)中，纪念碑球场是军方用( yòng)于防御的大本营，到剧集( jí)里彻底变为外星入侵者( zhě)控制的中枢基地，而军方( fāng)庇护所被剧集编导安排( pái)到了首都西北郊外的五( wǔ)月营地(Campo de Mayo)。

毕竟新冠疫情初( chū)期，全球人类都很紧张，各( gè)自封闭在自己的小社群( qún)乃至单元楼中。不信任和( hé)提防来自疫区的同胞，更( gèng)是一种常态。恐惧和无知( zhī)带来地歧视乃至迫害，也( yě)时不时在发生。

一位朋友( yǒu)Damian，给我发来漫画故事作者( zhě)Héctor Germán Oesterheld的自述，“《永航员》是我对《鲁( lǔ)滨逊漂流记》的诠释。人类( lèi)的孤独，被包围、被囚禁，不( bù)是被大海，而是被面对死( sǐ)亡的恐惧。我这里的罗宾( bīn)逊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家( jiā)人，有朋友，这就是为什么( me)他们在玩Truco的卡牌游戏……《永( yǒng)航员》的真正英雄是集体( tǐ)英雄，是人类群体。”

而这个( gè)阐释，也让漫画和剧集中( zhōng)的阿根廷英雄（们），区别于( yú)好莱坞电影中那种拯救( jiù)世界的孤单英雄。毕竟，要( yào)玩Truco游戏，始终需要四人或( huò)者六人，一个人是无法打( dǎ)牌的。不过，至少在我所看( kàn)过的剧集中，Juan Salvo还是一个非( fēi)常突出的个人英雄，或许( xǔ)是因为扮演他的里卡多( duō)·达林，实在是影响力断层( céng)领先的大明星？

1969年，作者Héctor他( tā)结合着时代背景，重新创( chuàng)作该漫画，让作品更具政( zhèng)治色彩。等到漫画第二部( bù)分时，Héctor已经成了反政府的( de)蒙托内罗斯游击队发言( yán)人，随后在1970年代的军政独( dú)裁时期，成为了阿根廷众( zhòng)多失踪者中的一员。

朋友( yǒu)Damian给我发来一张图，布宜诺( nuò)斯艾利斯街头，粘贴着的( de)《永航员》剧集宣传海报上( shàng)，在Héctor Germán Oesterheld的名字下面，贴着其他( tā)一些肮脏战争年代的失( shī)踪者。某种意义上，包括Héctor在( zài)内的失踪者们，也算是游( yóu)走于历史长河中的“永航( háng)员”吧。